怀念我的大姐

我爱大吉安 · 发表于 2023-10-24 21:05:25

怀念我的大姐

文/弘毅

在我的记忆中，大姐只哭过两次。一次是1987年秋，父亲在县人医院手术因药物过敏抢救；一次是前年秋天一个上午，打电话给我说在人医院检查出现血小板极低......

第一次的哭，是家庭陷入生活贫穷的开始。那天，13岁的大姐放学后在厨房做饭，得知父亲在县人医院手术后药物过敏抢救的消息，便哭了起来，二姐和我也跟着哭泣，后来姐弟三人蹲在灶台前抱头痛哭......

父母是地道的农，除种好家里的几亩薄田维持一家人的口粮外，就靠父亲凭体力外出做点副业的收入，日子能免强着过。自那年秋天起，因父亲身体不好不能外出搞副业，家里便断了经济来源，生活过得更加拮据。

为不让我们姐弟三人辍学，好强的母亲撑起着这个家。勤劳土生金，土里觅生活。母亲着手养殖弄点收入，供养我们读书。母亲用柔弱的身躯手提肩挑建起猪圈养母猪，另外还种桑养蚕。天晴带着我们砍柴备烧，下雨便拔猪草、织蚕簇......

当春蚕结茧出售后，母亲盘算着多养些便可增收，买蚕种时就多买了半张纸，当蚕大吃桑叶时自家田里的桑树不够，母亲含泪把快要上簇结茧的蚕倒掉。于是这年暑假，母亲带着我和大姐(二姐当时读高中要补课)在老家的沙洲(1982年的洪水冲毁的稻田) 上开荒，以扩大桑树的种植面积。

一天下午，大姐带着我顶着烈日在开荒，俩人在沙洲上用锄头挖起沙石，又用担箕装好。正当我们手提肩挑汗流夹背时，隔壁一中年妇女盛气凌人呵斥我们，囔囔着这是她家原有的地界，并准备收缴我姐弟俩劳动工具。一贯温和的大姐却毫不示弱，争锋相对，据理力争，辩得她哑口无言。

尽管母亲起早贪黑的劳作，生活还是捉襟肘。92年初夏，外婆因心脏病突发逝世，作为外婆惟一女儿的母亲，拿不出外婆奠酬 (是指女儿买毛巾等酬谢送葬亲朋好友)的钱。无奈之下，母亲只能哭着向亲戚借。因为贫穷，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零可吃。懂事的大姐，每次从师范读书回来时，就用平时节省出来的生活费买些馒头带回给我和二姐吃，我和二姐至今仍记得那馒头的味道，记得大姐看着我俩吃馒头的那幸福的样子。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93年我初中毕业，在老师的劝阻下，毅然决然地报考了中师。被师范录取后，大姐带着我从县城南街乘舟渡过禾水河，第一次走进了师范的校园东华岭......

同年大姐师范毕业，分派到田任教，但却自作主张换到了偏远的坳南。为此，父亲大发雷霆。后来我才知道，是大姐喜欢上了家在坳南的男生。现在想想，父亲是望女成凤，想让女儿有个更好的将来而发脾气，是没有错。大姐是因为爱情，而去坳南工作，也没有错。人到中年后就会发现，总有一些爱情难以让父母接受，但没有什么爱情不能让自己理解，特别是那个年龄的爱情很是纯粹。

因为父亲的不接受，也可能是家境贫寒，父亲没有给大姐一个体面的出嫁。95年正月，只是请了主要的亲戚吃了一餐饭，饭后姐夫骑着摩托带大姐和两床棉絮去坳南......

96年“五四”年节，外甥女出生。年仅22岁的大姐以柔弱躯支撑户，既要上班又要带娃与家庭矛盾的相互交织，之间所有的累与苦，大姐从未跟我和父母诉说，回家时总是满脸堆笑。

近年来，为了进一步改善家庭条件，没有经商遗传的大姐凭热情与真诚在教书之余兼职做些生意，使生活逐年宽裕。记得大姐在参加工作之初跟我说过，很羡慕别人家有卫生间有热水器。等等这些愿望，通过大姐自己的汗水和智慧都一一实现。大姐三天两头回家，对我几个孩子的百依百顺，对家事无巨细的关心，让我觉得什么都不缺。每年过年前，大姐都要带着父母和我爱人及孩子去上街新衣服，每年还带着父母去体检、旅行......

大姐总说，父亲喜欢吃花生，我也喜欢吃花生，润仔也喜欢吃花生。我跟大姐其实很像，她看重人情，乐于助人，我也看重人情，不肯亏欠他人;连髓配型我俩都10个点惊人的相同...

可是，可是上天对我大姐太不公平。一切的美好在那瞬间嘎然而止。

2021年9月23日上午10点，我在龙门龙湖村着望大病出院的炳福堂叔时，接到大姐的电话。电话那头大姐哭着跟我说，在县人化验血小板极低只有5，需速到上级医院复查，但仍不忘叮嘱我，不要告诉父母。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生起，大姐的这次的哭声，让家人陷入内心的无限痛苦之中。

当天下午您在堂弟宇华的协调下入院南大一附属院，之后做了髓穿刺等一糸到检查。9月25日深夜在一附属院附近的如家酒店，我收到外甥女发给我的微信，说医生初疹为白血病，这消息犹如如晴天霹雳，顿时我泪流满面。调整好情绪，我迅速回到医院。医生说急需输血小板，而此时医院血小板紧缺，若亲人捐献，可优先使用。

于是，我和二姐赶紧到距一附院不远的省血液中心捐献血小板，当天晩上医院便给您输了血小板(至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输我俩献的血小板)。9月27日晩上病理报告显示为急性髓系白血病，经商量决定次日转广州南方医院治疗。28日下午5点到达广州并入院，当天还在医院附近租好房子，准备为化疗后移植打持久战。

然而，白血病导致大姐免疫力下降，10月7日出现了较严重的肺部感染并下达病危通知书。10月11日这天，我替换劳累过度的外甥来护理，虽然身体几处插管痛苦不堪，但大姐十分坚强，没有流一滴眼泪，还跟我说8号那天挺过来了就没事!可是，之后几天，病情如噩梦一般，13日肺胞出血、呼吸困难入ICU，一直昏迷不醒，15日心、肺、肾等器官衰竭......

15日晚上8点，用救护送大姐回坳南，6个小时的程，姐夫和我陪着。我一直拉着大姐的手，诉说我们姐弟之情，边讲边哭，边哭边讲...

那一夜，冬雨绵绵，朔呼号，肌寒入......

16日凌晨大姐弃世而去。悲哀的世界呀，我送您以大哭，您答我以无言。从此，让我和家人痛不欲生......

无法知道弥留之际的那一夜跟平常的一夜，时间的相对性怎么样，更无从知道大姐那一夜是否忍受巨大的痛苦。死亡，究竟是个什么概念，或许心理学家也描述不准。常常思考，死亡或许不是虚无，不是归于茫茫寂寂。但愿大姐的离开是另一种新生!

大姐走之后，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无时不刻的想念着。我曾多想打个电话，再听听大姐的声音，哪怕一次也行。在整理遗物时，找到大姐重病期间写下的日记。日记里都写到我的好，这是您留下最后的文字。翻阅大姐微信的朋友圈，才猛然发现她在2016年7月之后仅发过一个朋友圈，内容是为我评选2020年5月评选省名校拉票。想到这些，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周国平说，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才会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人到中年，生死得多，但是当它真切地来到自己身边，硬生生地发生在亲人身上时，让我真的无法接受......

大姐，您的离去，让我，让我体会到了痛彻心扉是一种怎样的痛，那是生活贫困无法比拟的伤痛。大口，再也听不到您充满阳光的呼唤;屋子里，再也看不到您回家下厨的身影;生命中，再也不着您美丽灿烂的笑脸!大姐，自从您走后，这个世界已变得不能指认，惟一不变的，只有对您无尽的怀念......

永远怀念您，疼我爱我的大姐;

永远怀念您，我至善至美的大姐;

永远怀念您，我至亲至爱的大姐！

-关于作者-
弘毅，九十年代中师生，基层教育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