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边上一艄公

赣江边上一艄公

                                                                                  ——玉山麦伢/文
      由吉安市乘船溯赣江北下，船行一、二十里，可见赣江西岸半山腰耸立着一座白色的宝塔——石屋下白塔。塔的对岸绿树掩映下坐落着一个美丽的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庄，我的家乡——大洲村。

      大洲村位于赣江东岸，吉安至吉水的中间。由于早先赣江上的跨江大桥除了吉安市区的井冈山大桥外，上下游上百里地都难得再有大桥了。赣江两岸村民的来往只能靠渡船，因而也就产生了以撑船摆渡为生的一种人——艄公。我的外公就是我们村的一位艄公。

      外公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很像老版电视剧《三国演义》里的关公。最具特点的是他那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粗糙不堪，一看就知是常年在外风霜雨雪吹打的杰作。尤其是他那双老松树皮似的手，一到冬天就开裂渗血。多少次的冬夜里我们围坐在火盆旁唠嗑，看着外公就着煤油灯，用一种由草药熬制的蜡油把手上的裂缝填满，往往看得我心惊肉跳、呆若木鸡。因为我家与外公家同村又是前后屋，而且我家更靠近江边，所以打我记事起就会常年看到穿着粗布对襟长褂和青色布鞋的外公扛着船篙从我家门前经过，没日没夜、风雨无阻。每当白天，我要是没事或无聊，就会央求外公带我去船上玩，一般情况下外公都会很爽快地答应，我也就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跟着。没人过江时，外公就会坐在船头给我讲一些有趣的事。摆渡过去了，外公有时会带我去集市上买吃的，有时也会带我去河岸的白塔边玩。白塔八面九层全由青砖砌就，塔内砌有螺旋式阶梯。我曾试着上了二、三层就再也没胆量往上爬了。这座塔最奇异的就是塔顶居然长了一颗树。我曾好奇地问过外公：牠是啥树？何人何时栽？如何栽的？为何要载在塔顶？外公回答说：听老人讲，塔顶是棵花椒树，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至于这座白塔却很有来历，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经常闹水灾，罪魁祸首就是有一条孽龙覆雨翻云、兴风作浪，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于是，前辈们就请来仙人把孽龙降住，把它压在山下，并建造了这座白塔来镇压使之永世不得翻身。从此以后赣江两岸就风调雨顺、人杰地灵了。虽然故事动听，零食好吃，但是最让我流连忘返的还是夏天的赣江。热了可以跳进水里游泳，累了可以躺在船舱睡觉，有时碰到有人炸鱼那就更好玩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溅起白塔一样高的水注，异常好看。等一切平静下来后，我们就把船撑到炸点附近捞鱼，如果水深我们就用长竹竿帮着网兜去捞，如果水浅我们就直接下河去捞。要是运气好的话，一个潜泳下去河底白茫茫的一片全是被炸死的柳条鱼，随手一抓就是俩大把。捞完我们就会把鱼的肠肚弄干净，然后摆在船甲板晒。回家时，外公总要分很多鱼给我，让我回去叫妈妈煮了吃。这种欢快的生活直到我考上县里初中就再也没有享受了。现在回想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充满香甜、快乐的滋味。

       外公不但对我好，就是对待别人也一样。从我记事起，还没看到过他与别人吵过架，红过脸，见到人总是乐乐呵呵的，别人也乐意与他一起谈天说地。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有欢快的笑声。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大灾小难他都会尽力去帮忙，哪家的牛偷吃了村里的禾苗，谁家的小孩偷挖了队上的番薯，他都要管管。记得有一年冬天，北方呼啸、暴雨倾盆，晚饭后我们在外公家烤火说闲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外婆打开门一看，一位满脸焦急的中年汉子在门外站着，虽然那中年汉子撑着一把雨伞，但全身还是湿了个透，他一个劲地央求外公连夜把他送到河对岸去。看到外面又是漆黑又是风雨的，外婆她们不让外公去，要那人当晚就住在外公家，第二天一早再送过去。那人急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外公面前，哽咽着说他在外地做裁缝，刚接到捎来的话家中老母亲病危，晚回去了怕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外公听后把他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他去倒了一碗热开水递给那人，自己提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几大口米酒，然后戴上斗笠，披好蓑衣，扛起船篙，提着马灯冲进了冬夜的风雨中。外公他们走后没多久我们也回家了。第二天听外婆说昨天外公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也是一身全湿，半夜就感冒发烧了。还有一次好像是端午节前后，天狠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江河水暴涨，一下子就把我们村子淹了。弄得村里到处人仰牛翻、鸡飞狗跳的，一时间家家户户忙着牵牛赶猪、搬桌移凳。此时，外公却撑着船帮队里抢救物资运送人员去了，结果外婆辛辛苦苦养了几个月大的肥猪被淹死了。为了这件事，外婆数落了外公半年多，每当这时外公也不啃声，只是"嘿嘿”一笑又自顾自地走开了。外婆拿他也没办法，因为她知道外公就是这么一个既平易近人又乐意助人的人。

      后来由于我在县城读初中，不经常回家，与外公见面的时间也就少了。有一次星期六下午回家，妈心情沉重地告诉我外公病了，是尿结石并且刚开了刀，现还在吉安住院。我听后非常难过，第二天一早就急忙要表哥带我去医院看外公。病床上的外公脸色苍白身体异常虚弱，看到我后外公非常高兴，他用微弱声音叮嘱我要好好听话刻苦读书。我笨嘴笨舌地不知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点头一味地流泪。因为要回家赶去学校，在医院没停留多久我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外公。

       不曾料想，这一见，竟是永别！

       等我再次回家时，妈妈告诉我，我走后没两天外公就去了。外公去世时已经七十多岁，就在他去看病的前一天，他都去摆了渡。谁知，一次现在说来并不太严重的病就夺去了他的生命。妈还说，外公走得很风光，出殡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到送他。我想，这也是唯一能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吧！

      外公，愿您一路走好！天国里是否也要摆渡呢？我愿您就是天国里一位快乐的艄公！！



                                                                                                                      ——甲午二月十七晚

补充内容 (2014-3-19 19:22):
网友如临春风指出文章开头一句中的“溯”字是指逆流而上，而赣江向北是顺水。不好意思，我用错了，虚心接受，现改为：“顺“字，这里再次感谢如临春风的细心与才华，热忱欢迎网友批评、指正！

看过了

看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难忘的外公外婆

外公可敬的···

{:soso_e109:}把我看哭了

小时候的时候回老家也是要坐船的，从吉安回去要逆流而上··可蔼可敬的外公外婆··

想起了我的外公了，呜呜。。。。

{:soso_e105:}

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