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记忆叫留堂（by：李芝桂）

知吉安 · 发表于 2024-5-2 22:58:46

“背不出来就不要回家了！”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将书扔回给了我。

我慌里慌张地接住书，汗滴很不争气地从额头上掉了下来。刚想伸出衣袖擦一擦，头一抬眼一睁，却原来又是一个梦。

第一天进学堂，我与其说是“跨”进了学校门，不如说是“挪”进了学校门。从家门口到校门口，我三步一停留，五步一回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而父亲则紧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左手拎着我的书包，右手挥舞着一根荆条，嘴里一会儿哄劝，一会儿恐吓。

在上学的问题上，我的父母是一点也不民主的，他们压根就没有给我留一丝拒绝的空间。如果他们能够将决定权交给我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留在家里带弟弟和拔猪草。

在学堂里只坐了一天，我就验证了村里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曾经有关学堂的描述。他们真的没有骗小孩子，这一天太难熬了。

校门可不是一道简单的“门”，这门内与门外简直就是两个绝然不同的世界。

门外面，那是广阔而自由的天地。小河里摸鱼虾，山梁上摘野花，池塘里学狗爬，房前屋后过家家……

门里面，日子苦哈哈。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必须挺直着小身板坐在硬硬的板凳上，还必须双手交叉着平放在硬硬的课桌上，既不准东张西望，更不准交头接耳，只能傻乎乎地盯着老师，全程配合着老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张嘴，一会儿闭嘴。而且，一节课连着一节课，中途简单放个风，也就只有十分钟。

最让人恐慌的是，老师在学堂上严肃而认真地宣布了一系列对付我们的措施。比如，上课违犯课堂纪律，放学后必须留下来作完检讨才能回家；课堂作业没有写完，放学后必须留下来完成后才能回家；要背诵的课文没有背出来，放学后必须留下来背熟后才能回家。

刚开始，我以为老师只是吓唬吓唬我们。但只过了几天，我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老师说到做到，该出手时就出手，留堂从此几乎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整个班级几十个同学，除了少数三两个同学乖巧懂事且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大多数同学隔三岔五的就要留一回堂。

在此，我且以自己的留堂经历为例略作些陈述。这个课堂纪律还好些，自己上课只要尽量忍一忍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班长不可能故意记我的名字来冤枉我。那个课堂作业，就有些难度了，数量常常有些多，时间又是那么的紧，下课就要交，而自己的脑瓜子有时又确实不争气。如此，也就难免存在大部分同学们都放学回家了，我和一些同学还得留下来继续写完我们的作业。

至于课文背诵，那就更糟糕了，昨天刚学完的课文，今天就要背诵出来。女同学们本分些，当天一学完，老师一说要背诵，她们回家后就和尚念经似的背个不停。而我们男生顽劣惯了，一放学就忘乎所以，经常会玩个不亦乐乎，须等到第二天进了校门才慌乱起来。

课文背诵要顺溜，且不说把关者一个比一个原则性强，单是程序之繁杂，就让人丝毫不敢有偷奸耍滑之念头，非得硬着头皮凭实力过关才行。第一关是同桌，若自认为自己已背熟，先是同桌之间互背；第二关是小组长，在同桌这里背出来了之后，再到小组长那里背；第三关是班长或学习委员，在小组长这里背出来了，还得到班长或学习委员那里背；最后一关是老师，在班长或学习委员这里背出来了，尚须一个个到老师这里背，只有在老师这里过了关才能回家。

因为课文背诵，我经常被留堂。每回，看着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我往往越发紧张，甚至肚子饿得咕咕叫都无济于事。有好几回，天色已晚，老师似乎见我有些可怜，而她自己也着急要回家了，便在我的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之中不时地“提词”。

留堂，从我走进学堂，直到小学毕业，就一直与我形影不离的，虽然害怕，虽然厌烦，但却总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或许，正是因为甩不掉，我在上了中学之后才会突然发现，原来我的小学功底竟是如此的扎实，特别是语文，好像在小学就已经搭好了架子，此后只是多识了些字。

往事如烟，记忆渐成灰。然，至今思留堂，莫非留堂之功，亦功在当代？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谢谢原作者）

　

　
来源：阿贵的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