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老屋（文/许洪亮）

我爱大吉安 · 发表于 2024-5-7 21:57:50

再见老屋

文/许洪亮

因为公路建设，家里的老房子要拆迁，老房子即将成为永远的记忆，就此留在照片和这段文字里。对这栋承载了父母太多艰辛，往日曾经为全家遮风避雨，充满欢声笑语的老房子，颇有不舍。老房子刚量测确定征拆后，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觉得老房子空置也是浪费，可是真正临要拆除时，这些熟悉的场景从此就要从现实抹去，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特匆忙记录些文字，以作永远的回忆。

父母婚后不久，因家里住不下，借了同村人家的一座很老的房子暂时居住，婚后第三年就开始筹划自己建造房子，当年建房子非常艰难，砖瓦和木料都必须是自己制备，从79～82年整整烧制了4座的砖瓦窑，上千根木料是父亲一根一根从山上砍伐扛回来的。父亲找了一块在村外围比较偏僻的菜地作为建房的宅基地，附近都是山和树林，历经艰辛，在83年房子终于建成。

房子建成不久，父母就着急就搬进来了，外墙只是做了简单装修，内部墙面没有任何粉刷，地上还是刚填上的黄土，楼上也没有铺木板，抬头就看见屋顶的黑瓦。搬进去的时候，记得是冬天，窗户和楼板用油膜纸封的，风吹过来，簌簌发响。因房子有点偏，周围又是古树林和山，那时还是点油灯，各种鬼神故事传说听多了，一到晚上就害怕，睡觉就要蒙着头才敢睡着，这睡觉蒙头的习惯到了读大学后才慢慢改过来。

住进来后，因为是独门僻户，远离村落，很适合养鸡，家里的鸡蛋母亲不舍的吃，大部分拿去卖。父亲很勤快，还会制衣手艺，一到冬天农闲时就去遂川做衣服，家里的条件才逐年变好。我和妹妹们也在长大中，房子内的地面、墙面、楼面和家具逐步布置到位了。那时候的生活虽然困苦，但却是满足，家里的每块砖，每块木板，每面墙、每件家具都凝聚了父母的心血，也记录了全家人的美好记忆。依然清晰记得，伴着父亲在油灯下踩缝纫机的清脆声音慢慢入睡。更怀念快过年时，一家人在厨房忙炸着各种油果子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一到夏天，我和大妹妹坐在凉丝丝的大门槛上，划拳谁先挑那根最脆甜的玉米杆的童年记忆。

上小学后，村里小学建到老房子附近，我家成了上学最方便的房子。依稀记得，早上一到上课时，我基本上吃不上早饭，只好在上完第一节课，趁着课间的10分钟，匆忙的飞奔回家把早饭吃完。神奇的是，我从来不会迟到上第二节课。我现在吃饭的速度应该就是这么练就出来的。到了冬天，因为家里柴禾用的特别快，我和大妹妹每天放学都要后山去捡耐烧的山茶枯枝。哪棵茶树长什么样，哪棵茶树的茶花露更好喝，回想起来，生活虽苦，日子却是那般美好且有阳光。

上初中后，在乡里住校，一周只能回来一趟，住校要带干菜，常年是炒萝卜干和黄豆。厨房灶头的腊肉已熏得发黑，平时家里舍不得吃，都是留给我炒干菜用的。住校吃一周的干菜，吃到周五就开始变味了，一周下来眼冒金星，嘴里吐气都是怪味了。一到周六早已是归心似箭，整个上午上课都是没有心思，中午放学后挎起书包快速飞奔回家。从学校走路回家要步行近2小时，快到家时，母亲就会带着三岁的小妹妹，在家后门的大路上等着我。那时肚皮早已饥肠辘辘，匆匆和她们打过招呼后，冲进厨房打开橱柜门，大快朵颐母亲早已准备好的饭菜之后，由衷感叹家里是这么的美好。

上高中后，在市里住校，那时已无法再带干菜去学校吃了。一个多月才回家一趟，带着定量的伙食费到学校购饭菜票。那时大妹妹已经读初中了，小妹妹也开始上小学了，家里负担更重了。父母开始养猪生仔卖，还专门在房子附近舔建了一栋土砖猪栏，为了让小猪们肆意生长，一到晚上还要掌灯给猪舔食，大锅里煮着猪食，整栋房子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猪食的水汽味。但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家的味道已经不会再回来了。那时特别喜欢吃花生米，只要月末回到家里，母亲必定会炒一碗油酥花生米给我解馋，风卷残云般狂吃起来，一粒不剩。吃完后，抹着滚圆的肚皮，躺在竹床上眼睛迷糊糊望着楼板，还是觉得家里舒坦。

上大学后，因为在省外就读，大妹妹已经在吉安工作了，小妹也开始读初中了。第一学期还差半个月放寒假，因为想家，老早就开始准备回家的东西，就为了快点回家。放假正值春运，火车上乘客爆满，连卫生间里都挤满了人。一夜没有合眼是常有的事。站着到达南昌，紧接多次转车到达乡里时，天已经抹黑，那时常常伴着毛毛细雨，也有些冷，回家还有六公里路要赶，还有一半的山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为了早点回到家，扛起包就匆匆赶路回家，一路泥泞，满脚的泥。天慢慢变黑，路上没有一人，深一脚浅一脚踏着路上泛着白影的水坑，沿路阴森森的，让人汗毛竖起来，不敢回头。终于到达接近村口的山头，已经可以看见远处村里的隐约的灯光时，身上已被冷汗湿透了。敲开家里的大门，父母很惊喜，他们可能当时不知道我急切回家的心情，温暖如春的家永远都是心中的灯。

在南昌工作后，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但结婚、小孩周岁都是在老屋里操办的。父母把这些重要的事都办的朴素热闹，记忆深刻。逢年过节是必定回家的，每次回家后，家里一定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和铺好了暖暖的床等着我们。把房前屋后打扫的干净清爽，我们的房间布置的温馨整洁。所以家里的房子永远都是心中常驻的港湾。

院墙围合着老屋，这里的日子纯朴而温馨，充满着生活的气息。那时的父母正值壮年，而我们只是嬉闹的孩童。那时觉得老房子好大，压水井的水好甜，后山刮过的穿堂风特别凉爽。院里的枣树每年都是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房屋边的菜园整齐无杂草，四季青绿。在我们的眼中，父亲的威严让我躲着他，但是有他在，家里会更有安全感。母亲的絮叨让我有时叛逆不从，但眼神里有爱有温暖，让我们特别幸福。后来我们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对老房子便多了离别的愁绪和对团圆的期盼。在分分合合中，我们更能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和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时光流逝，岁月无情。2014年10月，本来苦尽甘来的父亲，却因病带着万般的不舍在老房子离开了我们，母亲哭了大半年，后来一直待在我们三兄妹身边，父亲应该在天堂能够宽慰了。我们现在处在喧嚣的大城市，奋斗拼搏，享受着城市便捷和智能化的科技生活，可心里一直装有一方净土，那便是我家的老屋！它不仅仅是一座房子，更是我们寻找家乡的最好印记，我们生于斯，长于斯，那里有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似乎只要老屋在，即使身在异乡，心依然安定！

前天匆忙赶回家，为了多留点影像记忆，托朋友用无人机拍了全貌，每个房间走了一遍，拍了一个照，记忆均留在照片上。

早晨，再次站在老房子前，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老房子，历经近40年风雨沧桑后，如今早已人去房空。屋里冷冷清清，满院荒草萋萋，只有那棵光秃秃却依然昂立的的枣树，在无声地诉说着老屋温暖的热闹时光。今天，我用最快的速度记录着我们熟悉的老房子，才发现印象中的院落原来很小，印象中热闹朴素的房子也已经斑驳，那一刻感慨万千，那纯真的年代将再也不能回来！

匆匆站到附近的高点，最后给老房子拍了个全景，与母亲一同来到老屋的前后，共同与它留了最后的合影，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些什么，或者留下一些什么。拆迁的工作即将开始，心情一阵慌乱，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不能再细细品味儿时的记忆，唯有将这一切定格在相片中，成为我们永久的念想。这座我童年的灵魂所在，伴我成长的青砖黛瓦马头墙的老屋随后将只剩下断墙残壁，灰尘滚滚。

再见老屋！我们终究要远行，但远行不是遗忘，而是走的更远。尽管有着太多的不舍，但回忆不能桎梏我们前进的脚步，老屋已经完成了它的时代使命。时代轮回更替，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强。

今天，即将夷为平地的老房子装载着记忆的时光，永远难忘。愿你我前程似锦，家有余庆。